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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女傳

(漢)劉向

原文本來源于網絡,國學導航(http://www.guoxue123.com/)背樹諼草補上缺字

卷一

母儀傳

有虞二妃

棄母姜嫄

契母簡狄

啟母塗山

湯妃有{新女}

周室三母

衛姑定姜

齊女傅母

魯季敬姜

楚子發母

鄒孟軻母

魯之母師

魏芒慈母

齊田稷母

卷二

賢明傳

周宣姜后

齊桓衛姬

晉文齊姜

秦穆公姬

楚莊樊姬

周南之妻

宋鮑女宗

晉趙衰妻

陶荅子妻

柳下惠妻

魯黔婁妻

齊相御妻

楚接輿妻

楚老萊妻

楚於陵妻

卷三

仁智傳

密康公母

楚武鄧曼

許穆夫人

曹僖氏妻

孫叔敖母

晉伯宗妻

衛靈夫人

齊靈仲子

魯臧孫母

晉羊叔姬

晉范氏母

魯公乘姒

魯漆室女

魏曲沃負

趙將括母

卷四

貞順傳

召南申女

宋恭伯姬

衛寡夫人

蔡人之妻

黎莊夫人

齊孝孟姬

息君夫人

齊杞梁妻

楚平伯嬴

楚昭貞姜

楚白貞姬

衛宗二順

魯寡陶嬰

梁寡高行

陳寡孝婦

卷五

節義傳

魯孝義保

楚成鄭瞀

晉圉懷嬴

楚昭越姬

蓋將之妻

魯義姑姊

代趙夫人

齊義繼母

魯秋潔婦

周主忠妾

魏節乳母

梁節姑姊

珠崖二義

郃陽友娣

京師節女

卷六

辯通傳

齊管妾婧

楚江乙母

晉弓工妻

齊傷槐女

楚野辨女

阿谷處女

趙津女娟

趙佛肸母

齊威虞姬

齊鍾離春

齊宿瘤女

齊孤逐女

楚處莊姪

齊女徐吾

齊太倉女

卷七

孽嬖傳

夏桀末喜

殷紂妲己

周幽褎姒

衛宣公姜

魯桓文姜

魯莊哀姜

晉獻驪姬

魯宣繆姜

陳女夏姬

齊靈聲姬

齊東郭姜

衛二亂女

趙靈吳女

楚考李后

趙悼倡后

列女傳

 卷之一

  有虞二妃

  有虞二妃者,帝堯之二女也。長娥皇,次女英。舜父頑母嚚。父號瞽叟,弟曰象,敖游於嫚,舜能諧柔之,承事瞽叟以孝。母憎舜而愛象,舜猶內治,靡有姦意。四嶽薦之於堯,堯乃妻以二女以觀厥內。二女承事舜於畎畝之中,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驕盈怠嫚,猶謙謙恭儉,思盡婦道。瞽叟與象謀殺舜。使塗廩,舜歸告二女曰:「父母使我塗廩,我其往。」二女曰:「往哉!」舜既治廩,乃捐階,瞽叟焚廩,舜往飛出。象復與父母謀,使舜浚井。舜乃告二女,二女曰:「俞,往哉!」舜往浚井,格其出入,從掩,舜潛出。時既不能殺舜,瞽叟又速舜飲酒,醉將殺之,舜告二女,二女乃與舜藥浴汪,遂往,舜終日飲酒不醉。舜之女弟繫憐之,與二嫂諧。父母欲殺舜,舜猶不怨,怒之不已。舜往于田號泣,日呼旻天,呼父母。惟害若茲,思慕不已。不怨其弟,篤厚不怠。既納於百揆,賓於四門,選於林木,入於大麓,堯試之百方,每事常謀於二女。舜既嗣位,升為天子,娥皇為后,女英為妃。封象於有庳,事瞽叟猶若初焉。天下稱二妃聰明貞仁。舜陟方,死於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於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君子曰:「二妃德純而行篤。詩云:「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此之謂也。

  頌曰:元始二妃,帝堯之女,嬪列有虞,承舜於下,以尊事卑,終能勞苦,瞽叟和寧,卒享福祜。

  棄母姜嫄

  棄母姜嫄者,邰侯之女也。當堯之時,行見巨人跡,好而履之,歸而有娠,浸以益大,心怪惡之,卜筮禋祀,以求無子,終生子。以為不祥而棄之隘巷,牛羊避而不踐。乃送之平林之中,後伐平林者咸薦之覆之。乃取置寒冰之上,飛鳥傴翼之。姜嫄以為異,乃收以歸。因命曰棄。姜嫄之性,清靜專一,好種稼穡。及棄長,而教之種樹桑麻。棄之性明而仁,能育其教,卒致其名。堯使棄居稷官,更國邰地,遂封棄於邰,號曰后稷。及堯崩,舜即位,乃命之曰:「棄!黎民阻飢,汝居稷,播時百穀。」其後世世居稷,至周文武而興為天子。君子謂姜嫄靜而有化。詩云:「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又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此之謂也。

  頌曰:棄母姜嫄,清靜專一,履跡而孕,懼棄於野,鳥獸覆翼,乃復收恤,卒為帝佐,母道既畢。

  契母簡狄

  契母簡狄者,有娀氏之長女也。當堯之時,與其妹娣浴於玄丘之水。有玄鳥銜卵,過而墜之。五色甚好,簡狄與其妹娣競往取之。簡狄得而含之,誤而吞之,遂生契焉。簡狄性好人事之治,上知天文,樂於施惠。及契長,而教之理順之序。契之性聰明而仁,能育其教,卒致其名。堯使為司徒,封之於亳。及堯崩,舜即位,乃敕之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而敬敷五教在寬。」其後世世居亳,至殷湯興為天子。君子謂簡狄仁而有禮。詩云:「有娀方將,立子生商。又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此之謂也。

  頌曰:契母簡狄,敦仁勵翼,吞卵產子,遂自脩飾,教以事理,推恩有德,契為帝輔,蓋母有力。

  啟母塗山

  啟母者,塗山氏長女也。夏禹娶以為妃。既生啟,辛壬癸甲,啟呱呱泣,禹去而治水,惟荒度土功,三過其家,不入其門。塗山獨明教訓,而致其化焉。及啟長,化其德而從其教,卒致令名。禹為天子,而啟為嗣,持禹之功而不殞。君子謂塗山彊於教誨。詩云:「釐爾士女,從以孫子。」此之謂也。

  頌曰:啟母塗山,維配帝禹,辛壬癸甲,禹往敷土,啟呱呱泣,母獨論序,教訓以善,卒繼其父。

  湯妃有{新女}

  湯妃有{新女}者,有妊氏之女也。殷湯娶以為妃,生仲壬外丙,亦明教訓,致其功。有妊之妃湯也,統領九嬪,後宮有序,咸無妒媢逆理之人,卒致王功。君子謂妃明而有序。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賢女能為君子和好眾妾,其有{新女}之謂也。

  頌曰:湯妃有{新女},質行聰明,媵從伊尹,自夏適殷,勤愨治中,九嬪有行,化訓內外,亦無愆殃。

  周室三母

  三母者,大姜、大任、大姒。大姜者,王季之母,有台氏之女。大王娶以為妃。生大伯、仲雍、王季。貞順率導,靡有過失。大王謀事遷徙,必與。大姜。君子謂大姜廣於德教。大任者,文王之母,摯任氏中女也。王季娶為妃。大任之性,端一誠莊,惟德之行。及其有娠,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溲於豕牢,而生文王。文王生而明聖,大任教之,以一而識百,卒為周宗。君子謂大任為能胎教。古者婦人妊子,寢不側,坐不邊,立不蹕,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視於邪色,耳不聽於淫聲。夜則令瞽誦詩,道正事。如此,則生子形容端正,才德必過人矣。故妊子之時,必慎所感。感於善則善,感於惡則惡。人生而肖萬物者,皆其母感於物,故形音肖之。文王母可謂知肖化矣。大姒者,武王之母,禹後有莘姒氏之女。仁而明道。文王嘉之,親迎於渭,造舟為梁。及入,大姒思媚大姜、大任,旦夕勤勞,以進婦道。大姒號曰文母,文王治外,文母治內。大姒生十男:長伯邑考、次武王發、次周公旦、次管叔鮮、次蔡叔度、次曹叔振鐸、次霍叔武、次成叔處、次康叔封、次聃季載。大姒教誨十子,自少及長,未嘗見邪僻之事。及其長,文王繼而教之,卒成武王周公之德。君子謂大姒仁明而有德。詩曰:「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于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又曰:「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此之謂也。

  頌曰:周室三母,大姜任姒,文武之興,蓋由斯起。大姒最賢,號曰文母。三姑之德,亦甚大矣!

  衛姑定姜

  衛姑定姜者,衛定公之夫人,公子之母也。公子既娶而死,其婦無子,畢三年之喪,定姜歸其婦,自送之,至於野。恩愛哀思,悲心感慟,立而望之,揮泣垂涕。乃賦詩曰:「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送去歸泣而望之。又作詩曰:「先君之思,以畜寡人。」君子謂定姜為慈姑過而之厚。定公惡孫林父,孫林父奔晉。晉侯使郤犨為請還,定公欲辭,定姜曰:「不可,是先君宗卿之嗣也。大國又以為請,而弗許,將亡。雖惡之,不猶愈於亡乎!君其忍之。夫安民而宥宗卿,不亦可乎!」定公遂復之。君子謂定姜能遠患難。詩曰:「其儀不忒,正是四國。」此之謂也。定公卒,立敬姒之子衎為君,是為獻公。獻公居喪而慢。定姜既哭而息,見獻公之不哀也,不內食飲,嘆曰:「是將敗衛國,必先害善人,天禍衛國也!夫吾不獲鱄也使主社稷。」大夫聞之皆懼。孫文子自是不敢舍其重器於衛。鱄者,獻公弟子鮮也。賢,而定姜欲立之而不得。後獻公暴虐,慢侮定姜。卒見逐走,出亡至境,使祝宗告亡,且告無罪於廟。定姜曰:「不可。若令無神,不可誣。有罪,若何告無罪也。且公之行,舍大臣而與小臣謀,一罪也。先君有衛卿以為師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櫛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無告無罪。其後賴鱄力,獻公復得反國。君子謂定姜能以辭教。詩云:「我言惟服。」此之謂也。鄭皇耳率師侵衛,孫文子卜追之,獻兆於定姜曰:「兆如山林,有夫出征而喪其雄。」定姜曰:「征者喪雄,禦寇之利也。大夫圖之。」衛人追之,獲皇耳於犬丘。君子謂定姜達於事情。詩云:「左之左之,君子宜之。」此之謂也。

  頌曰:衛姑定姜,送婦作詩,恩愛慈惠,泣而望之。數諫獻公,得其罪尤。聰明遠識,麗於文辭。

  齊女傅母

  傅母者,齊女之傅母也。女為衛莊公夫人,號曰莊姜。姜交好。始往,操行衰惰,有冶容之行,淫泆之心。傅母見其婦道不正,諭之云:「子之家,世世尊榮,當為民法則。子之質,聰達於事,當為人表式。儀貌壯麗,不可不自脩整。衣錦絅裳,飾在輿馬,是不貴德也。」乃作詩曰:「碩人其頎,衣錦絅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砥厲女之心以高節,以為人君之子弟,為國君之夫人,尤不可有邪僻之行焉。女遂感而自脩。君子善傅母之防未然也。莊姜者,東宮得臣之妹也。無子。姆戴媯之子桓公,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驕而好兵,莊公弗禁。後州吁果殺桓公。詩曰:「毋教猱升木。」此之謂也。

  頌曰:齊女傅母,防女未然,稱列先祖,莫不尊榮,作詩明指,使無辱先,莊姜姆妹,卒能脩身。

  魯季敬姜

  魯季敬姜者,莒女也。號戴己。魯大夫公父穆伯之妻,文伯之母季康子之從祖叔母也。博達知禮。穆伯先死,敬姜守養。文伯出學而還歸,敬姜側目而盼之。見其友上堂,從後階降而卻行,奉劍而正履,若事父兄。文伯自以為成人矣。敬姜召而數之曰:「昔者武王罷朝,而結絲嘺絕,左右顧無可使結之者,俯而自申之,故能成王道。桓公坐友三人,諫臣五人,日舉過者三十人,故能成伯業。周公一食而三吐哺,一沐而三握髮,所執贄而見於窮閭隘巷者七十餘人,故能存周室。彼二聖一賢者,皆霸王之君也,而下人如此。其所與遊者,皆過己者也。是以日益而不自知也。今以子年之少而位之卑,所與遊者,皆為服役。子之不益,亦以明矣。」文伯乃謝罪。於是乃擇嚴師賢友而事之。所與遊處者皆黃耄倪齒也,文伯引衽攘捲而親饋之。敬姜曰:「子成人矣。」君子謂敬姜備於教化。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之謂也。文伯相魯。敬姜謂之曰:「吾語汝,治國之要,盡在經矣。夫幅者,所以正曲枉也,不可不彊,故幅可以為將。畫者,所以均不均、服不服也,故畫可以為正。物者,所以治蕪與莫也,故物可以為都大夫。持交而不失,出入不絕者,捆也。捆可以為大行人也。推而往,引而來者,綜也。綜可以為關內之師。主多少之數者,均也。均可以為內史。服重任,行遠道,正直而固者,軸也。軸可以為相。舒而無窮者,摘也。摘可以為三公。」文伯再拜受教。文伯退朝,朝敬姜,敬姜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干季孫之怒,其以歜為不能事主乎!」敬姜歎曰:「魯其亡乎!使童子備官而未之聞耶!居,吾語汝。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嚮義,勞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組織地德。日中考政,與百官之政事,使師尹維旅牧宣敘民事。少采夕月,與太史司載糾虔天刑。日入監九御,使潔奉禘郊之粢盛,而後即安。諸侯朝脩天子之業令,晝考其國,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無慆淫,而後即安。卿大夫朝考其職,晝講其庶政,夕序其業,夜庀其家事,而後即安。士朝而受業,晝而講隸,夕而習復,夜而討過,無憾,而後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動,晦而休,無自以怠。王后親織玄紞,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紘綖,卿之內子為大帶,命婦成祭服,則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賦事,烝而獻功,男女效績,否則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訓也。自上以下,誰敢淫心舍力。今我寡也,爾又在下位,朝夕處事,猶恐忘先人之業,況有怠惰,其何以辟!吾冀汝朝夕脩,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也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余懼穆伯之絕嗣也。仲尼聞之曰:「弟子記之,季氏之婦不淫矣!」詩曰:「婦無公事,休其蠶織。」言婦人以織績為公事者也。休之非禮也。文伯飲南宮敬叔酒,以露堵父為客,羞鱉焉小,堵父怒,相延食鱉,堵父辭曰:「將使鱉長而食之。」遂出。敬姜聞之,怒曰「吾聞之先子曰:『祭養尸,饗養上賓。』鱉於人何有,而使夫人怒!」遂逐文伯。五日,魯大夫辭而復之。君子謂敬姜為慎微。詩曰:「我有旨酒,嘉賓式讌以樂。」言尊賓也。文伯卒,敬姜戒其妾曰:「吾聞之,『好內,女死之;好外,士死之。』今吾子夭死,吾惡其以好內聞也,二三婦之辱。共祀先祀者,請毋瘠色,毋揮涕,毋陷膺,毋憂容,有降服,毋加服,從禮而靜,是昭吾子。仲尼聞之曰:「女知莫如婦,男知莫如夫,公父氏之婦知矣,欲明其子之令德。」詩曰:「君子有穀,貽厥孫子。」此之謂也。敬姜之處喪也,朝哭穆伯,暮哭文伯。仲尼聞之曰:「季氏之婦可謂知禮矣,愛而無私,上下有章。」敬姜嘗如季氏。康子在朝,與之言,不應,從之,及寢門,不應而入。康子辭於朝,而入見曰:「肥也不得聞命,毋乃罪耶?」敬姜對曰:「子不聞耶?天子及諸侯合民事於內朝,自卿大夫以下合官職於外朝,合家事於內朝,寢門之內,婦人治其職焉。上下同之。夫外朝子將業君之官職焉,內朝子將庀季氏之政焉,皆非吾所敢言也。康子嘗至敬姜,〈門為〉門而與之言,皆不踰閾。祭悼子,康子與焉,酢不受,徹俎不讌,宗不具不繹,繹不盡飲則退。仲尼謂敬姜別於男女之禮矣。詩曰:「女也不爽。」此之謂也。

  頌曰:文伯之母,號曰敬姜,通達知禮,德行光明,匡子過失,教以法理,仲尼賢焉,列為慈母。

  楚子發母

  楚將子發之母也。子發攻秦絕糧,使人請於王,因歸問其母。母問使者曰:「士卒得無恙乎?」對曰:「士卒并分菽粒而食之。」又問:「將軍得無恙乎?」對曰:「將軍朝夕芻豢黍粱。」子發破秦而歸,其母閉門而不內。使人數之曰:「子不聞越王句踐之伐吳耶?客有獻醇酒一器者,王使人注江之上流,使士卒飲其下流,味不及加美,而士卒戰自五也。異日有獻一囊糗糒者,王又以賜軍士,分而食之,甘不踰嗌,而戰自十也。今子為將,士卒并分菽粒而食之,子獨朝夕芻豢黍粱,何也?詩不云乎:『好樂無荒,良士休休。』言不失和也。夫使人入於死地,而自康樂於其上,雖有以得勝,非其術也。子非吾子也,無入吾門。」子發於是謝其母,然後內之。君子謂子發母能以教誨。詩云:「教誨爾子,式穀似之。」此之謂也。

  頌曰:子發之母,刺子驕泰,將軍稻粱,士卒菽粒,責以無禮,不得人力,君子嘉焉,編於母德。

  鄒孟軻母

  鄒孟軻之母也。號孟母。其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遊為墓間之事,踴躍築埋。孟母曰:「此非吾所以居處子也。」乃去舍市傍。其嬉戲為賈人衒賣之事。孟母又曰:「此非吾所以居處子也。」復徙舍學宮之傍。其嬉遊乃設俎豆揖讓進退。孟母曰:「真可以居吾子矣。」遂居之。及孟子長,學六藝,卒成大儒之名。君子謂孟母善以漸化。詩云:「彼姝者子,何以予之?」此之謂也。孟子之少也,既學而歸,孟母方績,問曰:「學何所至矣?」孟子曰:「自若也。」孟母以刀斷其織。孟子懼而問其故,孟母曰:「子之廢學,若吾斷斯織也。夫君子學以立名,問則廣知,是以居則安寧,動則遠害。今而廢之,是不免於廝役,而無以離於禍患也。何以異於織績而食,中道廢而不為,寧能衣其夫子,而長不乏糧食哉!女則廢其所食,男則墮於脩德,不為竊盜,則為虜役矣。」孟子懼,旦夕勤學不息,師事子思,遂成天下之名儒。君子謂孟母知為人母之道矣。詩云:「彼姝者子,何以告之?」此之謂也。孟子既娶,將入私室,其婦袒而在內,孟子不悅,遂去不入。婦辭孟母而求去,曰:「妾聞夫婦之道,私室不與焉。今者妾竊墮在室,而夫子見妾,勃然不悅,是客妾也。婦人之義,蓋不客宿。請歸父母。於是孟母召孟子而謂之曰:「夫禮,將入門,問孰存,所以致敬也。將上堂,聲必揚,所以戒人也。將入戶,視必下,恐見人過也。今子不察於禮,而責禮於人,不亦遠乎!」孟子謝,遂留其婦。君子謂孟母知禮,而明於姑母之道。孟子處齊,而有憂色。孟母見之曰:「子若有憂色,何也?」孟子曰:「不敏。」異日閒居,擁楹而歎。孟母見之曰:「鄉見子有憂色,曰不也,今擁楹而歎,何也?」孟子對曰:「軻聞之:君子稱身而就位,不為苟得而受賞,不貪榮祿。諸侯不聽,則不達其上。聽而不用,則不踐其朝。」今道不用於齊,願行而母老,是以憂也。」孟母曰:「夫婦人之禮,精五飯,羃酒漿,養舅姑,縫衣裳而已矣。故有閨內之脩,而無境外之志。易曰:『在中饋,无攸遂。』詩曰:『無非無儀,惟酒食是議。』以言婦人無擅制之義,而有三從之道也。故年少則從乎父母,出嫁則從乎夫,夫死則從乎子,禮也。今子成人也,而我老矣。子行乎子義,吾行乎吾禮。」君子謂孟母知婦

道。詩云:「載色載笑,匪怒匪教。」此之謂也。

  頌曰:孟子之母,教化列分,處子擇藝,使從大倫,子學不進,斷機示焉,子遂成德,為當世冠。

  魯之母師

  母師者,魯九子之寡母也。臘日休作者,歲祀禮事畢,悉召諸子,謂曰:「婦人之義,非有大故,不出夫家。然吾父母家多幼稚,歲時禮不理。吾從汝謁往監之。」諸子皆頓首許諾。又召諸婦曰:「婦人有三從之義,而無專制之行。少繫於父母,長繫於夫,老繫於子。今諸子許我歸視私家,雖踰正禮,願與少子俱,以備婦人出入之制。諸婦其慎房戶之守,吾夕而反。」於是使少子僕,歸辨家事。天陰還失早,至閭外而止,夕而入。魯大夫從臺上見而怪之。使人閒視其居處,禮節甚脩,家事甚理。使者還以狀對。於是大夫召母而問之曰:「一日從北方來,至閭而止,良久,夕乃入。吾不知其故,甚怪之,是以問也。」母對曰:「妾不幸,早失夫,獨與九子居。臘日,禮畢事間,從諸子謁歸視私家。與諸婦孺子期,夕而反。妾恐其酺醵醉飽,人情所有也。妾反太早,不敢復返,故止閭外,期盡而入。大夫美之,言於穆公,賜母尊號曰母師。使朝謁夫人,夫人諸姬皆師之。君子謂母師能以身教。夫禮,婦人未嫁,則以父母為天;既嫁,則以夫為天。其喪父母,則降服一等,無二天之義也。詩云:「出宿于濟,飲餞于禰,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

  頌曰:九子之母,誠知禮經,謁歸還反,不揜人情,德行既備,卒蒙其榮,魯君賢之,號以尊名。

  魏芒慈母

  魏芒慈母者,魏孟陽氏之女,芒卯之後妻也。有三子。前妻之子有五人,皆不愛慈母。遇之甚異,猶不愛。慈母乃命其三子,不得與前妻子齊衣服飲食,起居進退甚相遠,前妻之子猶不愛。於是前妻中子犯魏王令當死,慈母憂戚悲哀,帶圍減尺,朝夕勤勞以救其罪人。有謂慈母曰:「人不愛母至甚也,何為勤勞憂懼如此?」慈母曰:「如妾親子,雖不愛妾,猶救其禍而除其害,獨於假子而不為,何以異於凡母!其父為其孤也,而使妾為其繼母。繼母如母,為人母而不能愛其子,可謂慈乎!親其親而偏其假,可謂義乎!不慈且無義,何以立於世!彼雖不愛,妾安可以忘義乎!」遂訟之。魏安釐王聞之,高其義曰:「慈母如此,可不救其子乎!」乃赦其子,復其家。自此五子親附慈母,雍雍若一。慈母以禮義之漸,率導八子,咸為魏大夫卿士,各成於禮義。君子謂慈母一心。詩云:「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言心之均一也。尸鳩以一心養七子,君子以一儀養萬物。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此之謂也。

  頌曰:芒卯之妻,五子後母,慈惠仁義,扶養假子,雖不吾愛,拳拳若親,繼母若斯,亦誠可尊。

  齊田稷母

  齊田稷子之母也。田稷子相齊,受下吏之貨金百鎰,以遺其母。母曰:「子為相三年矣,祿未嘗多若此也,豈脩士大夫之費哉!安所得此?」對曰:「誠受之於下。」其母曰:「吾聞士脩身潔行,不為苟得。竭情盡實,不行詐偽。非義之事,不計於心。非理之利,不入於家。言行若一,情貌相副。今君設官以待子,厚祿以奉子,言行則可以報君。夫為人臣而事其君,猶為人子而事其父也。盡力竭能,忠信不欺,務在效忠,必死奉命,廉潔公正,故遂而無患。今子反是,遠忠矣。夫為人臣不忠,是為人子不孝也。不義之財,非吾有也。不孝之子,非吾子也。子起。」田稷子慚而出,反其金,自歸罪於宣王,請就誅焉。宣王聞之,大賞其母之義,遂舍稷子之罪,復其相位,而以公金賜母。君子謂,稷母廉而有化。詩曰:「彼君子兮,不素飧兮。」無功而食祿,不為也,況於受金乎!

  頌曰:田稷之母,廉潔正直,責子受金,以為不德,忠孝之事,盡財竭力,君子受祿,終不素食。